《张申府与张岱年研究》专栏特约主持人按语:
在五四以后中国人民争取民族独立和伟大复兴的生动实践中,在马克思主义、中国传统文化和西方文化错综互动的思想背景下,张岱年先生在中国哲学史、哲学理论和文化观等领域矢志不渝地艰辛探索,其崇高人格和学术思想皆洋溢着综合创新之精神。
2019年10月20-21日,清华大学人文学院哲学系、北京大学哲学系、中国哲学史学会、中华孔子学会联合主办“中国哲学的传统及其现代开展——纪念张岱年先生110周年诞辰学术研讨会”,张尊超先生在发言(即本期《怀念我的父亲张岱年先生》一文)中指出:张岱年先生“始终大力弘扬综合创新”“把创发新唯物论即解析的唯物论哲学理论,阐扬综合创新作为自己的使命”。这精辟地指明了“唯物·理想·解析”与“文化综合创新论”是张岱年学术思想之精髓,具有极其重大的理论和现实意义。本期还收入张尊超先生惠赐的张岱年先生手迹,弥足珍贵,发人深思。(北京语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哲学史学会张岱年学术思想研究专业委员会副秘书长杜运辉博士)
十分感谢清华大学哲学系、北京大学哲学系、中国哲学史学会、中华孔子学会召开我父亲110周年诞辰的纪念会。
今天在清华开会,使我想起,父亲与清华大学一生的渊源,他一生四进清华,很多著作是在清华写的,特别是《天人五论》最后一论——《天人简论》。
父亲在《天人五论》序言中说,当时著论,直抒胸臆,无所畏惧,譬如鸢飞戾天,鱼跃于渊,驰骋独立思考,近乎“汪洋自恣”。其中1948年在清华写的《天人简论》是他极其重要的一部著作,他以其特有的极简手笔,将昔日所思著成一篇概述,表述了他自己独抒己见的十项主要哲学理论观点。内容很深而文字极少,不足九千。其中还发明一些新词,但没有充分解释。实际上并没有写完,在1948年秋天之前就匆匆停笔,因为他当时非常忙。
按我父亲《耄年忆往》的话说:“1948年夏,战事愈烈。”我们知道,他一方面要讲课,另一方面还参加护校。所谓护校,是清华的教员成立护校委员会,学生里也有护校队,要把清华大学完整地献给新中国。我父亲积极参加护校。有一天傅作义北平守军的飞机往清华大学扔下十颗炸弹,竟有四颗与我们家有关。有两颗炸弹在西院旁边爆炸,声音巨大,震天动地,我们家的后墙马上被震塌。另有两颗在我爸身边爆炸,他正要去护校值班,往工字厅走去,两颗炸弹在他身边爆炸,第一颗炸弹离他不远,他就跑起来了,第二颗炸弹好像在追着他,离他只有两丈多远爆炸,炸了一个大坑,烟雾很高也很大,顿时看不见他了,等烟雾散去,看见他已经跑远了,跑向工字厅。他在《耄年忆往》里谈到这件事情,说:“我夷然无所惧。”这时候他是不能写书了,真没有时间写了。
1969年我毕业后第一次探亲回家,他说你现在走上工作岗位了,要给我讲综合创新、综合创造,这样一讲就讲了整整两天。两个上午,两个下午。讲的哲学原理很多,也很深。
他还跟我说过一句话,学理工科的人,也要有一些哲学思维。这话是怎么提到的呢?我跟他提起,中科院的计算机体积很大,占两幢大楼。他说,将来可以发展成,装在手提包里或者口袋中。我说你太外行了,觉得他是天方夜谭。
但是,后来这些都一一实现了。20世纪90年代,我想起这个事,问他,当年你怎么会有这么准确的预见?他说:“学理工科的人,也要有一些哲学思维。”这句话,现在我仍然印象深刻。
那次探亲他鼓励我要有理论创造,我说我们是搞应用科学的,理论创造可不容易。他说他年轻的时候就有哲学理论创造。我觉得《天人五论》就是其中之一。
我父亲在他晚年的时候,一直计划写一本哲学理论专著,把当年没有详写的哲学理论观点一一详细写出来。按他《耄年忆往》的话说:“《天人简论》是论述人与自然的关系。”我们知道他准备写的哲学理论专著题目就是《人与自然》。这个愿望,在他晚年的日记中曾多次提到。但却因为忙,一直没时间写,成为一大憾事。
直到他生命的最后半年,他还为清华大学人文学院成立十周年题词:融会中西,贯通古今,渗透文理,综合创新。他始终大力弘扬综合创新。
他把创发新唯物论即解析的唯物论哲学理论,阐扬综合创新作为自己的使命,对中国哲学和中国文化倾尽了他一生的努力,燃烧了自己,发出了光芒,至今仍然没有熄灭。
他的一生是努力探索真知、不懈追求真理的一生,是弘扬中华民族精神和爱国主义精神的一生。
最后,我用父亲的座右铭来结束我的发言,这个座右铭是他一生的写照:
自强不息 厚德载物,
好学深思 心知其意,
言有物而行有恒。
(作者简介:张尊超(1945-),男,北京人,北京大学,教授级工程师,张岱年先生之子。)